“出國黨”眾生相:不遠萬里出國為什么
"五短三粗"的Z大姐
她的生活往往讓我想起在國內各大城市奔波打拼的民工的身影,但誰想她也受過正經(jīng)的本科教育,有澳洲的教育文憑和拉秋伯大學的碩士學位。而且光看外表,誰能知道她是一個骨灰級電影迷,偏愛藝術電影……
Z大姐其貌不揚,看過她的人都會形容她"五短三粗"。150厘米的個子,120多斤的體重,請大家想像。而且她從來不知打扮為何物,日復一日的馬尾辮,大眼鏡,襯衫黑褲,大雙肩書包。她是我所認識的80后女孩中唯一一個從來沒有--修過眉毛的。這樣一個"非主流",既沒有殷富的家庭(出身上海郊區(qū)農(nóng)村),又沒有強勢的靠山(只有一群熱情樸實的親戚),連本科也不是211名校,而且還是中文系,就這么空降到澳洲來了。我剛認識她的時候,人堆里我找不出她(太矮),談話時我聽不到她的聲音(太悶),交際時絕大多數(shù)人沒聽說過她(太宅)。但我和她的友誼,卻變成我在澳洲最鐵的一段關系,很大原因是因為我被她的經(jīng)歷所感動。
大姐出國沒靠家里一分錢,幾乎是第二天開始就超時打工。她找的工作就是華人店,一小時7塊8塊的工資,從上貨架開始,25公斤箱子臉不紅氣不喘地端起。我簡直嚇一跳。然后每天在10小時工作,6小時上學,2小時坐車中度過,負擔自己與一同出國的表妹在澳洲的全部生活費和學費,直到兩年半后畢業(yè)。那時她儼然成了那家華人小商品批發(fā)店的經(jīng)理,從訂貨,運輸,看店,結算,都她一攬子承包下來。我?guī)状稳フ宜趲浊Ъ唐泛拓浖荛g我找不到她,就扯喉嚨叫,然后她敦實的身軀就從哪里灰頭土臉地冒出來了,臉上總掛著憨厚的笑容,然后拖我去唐人街打一頓牙祭。
她的生活往往讓我想起在國內各大城市奔波打拼的民工的身影,但誰想她也有正經(jīng)的本科教育,澳洲的教育文憑和拉秋伯大學的碩士學位呢?而且光看外表,誰能知道她是一個骨灰級電影迷,偏愛藝術電影。尤其對歐洲的世界名導如數(shù)家珍,她的腦袋幾乎是一個電影數(shù)據(jù)庫。我跟她最初的話題就是從電影開始,然后兩人相約去看電影。我個子有170,喜歡正常地追求一點穿著打扮。我們兩人并肩走在一起的感覺,我自己不知道,別人說:非常奇怪,感覺像是兩個世界的人。
畢業(yè)后,她找了一個周末學校的工作,外加看管學生宿舍。我和她經(jīng)常聊天,就聽她眉飛色舞地說:怎么洗廁所,怎么換燈泡,房子發(fā)大水,怎么去保險公司吵架……我每次聽完都大吼:你什么時候去正經(jīng)地找個學校上班!她說:現(xiàn)在的工作也很好啊,你看我給學校編了教材,搞文藝晚會,給學生補課……我又大吼:你應該找正規(guī)的澳洲學校當一個正規(guī)的教師!
她果然去找了,一找還是三家,每個學校給她一天半,然后加上周末的學校,一個星期七天,就在四間學校里倒騰。有一次她告訴我要寫400多篇學生報告,我又暈了,有氣無力地說:你能不能找個穩(wěn)定的全職工作?結果她說:如果我的目標只局限在全職的話,那我的機會不是比別人少很多?而且三家學校時間工資加起來就相當于一個全職,何樂而不為呢?
如今她還是每天,星期一到星期天奔波在不同的學校之間,常常拖著一個行李箱--因為學校都不給辦公桌,所以只能把從1年級到12年級的教具學生作業(yè)隨身帶;常常為周末學校幾千的學生復印講義考卷到深夜;常常手工做教具,模板,為編教材而跑遍墨爾本;常常為了搞文藝活動,而和小孩子一起蹦蹦跳跳;常常從牙縫里擠出時間看一場半價電影,看完電影在晚上12點給我打電話聊劇情;常常帶著寬容的笑面對我"恨鐵不成鋼"的指責;常常給我寄她精心地在墨爾本給我收集的中文書和雜志,以及一大堆給我兒子的衣服和玩具。
我常常思念她,常常在眼前浮現(xiàn)她看起來"五短三粗"但無比可靠的身影。
"閃婚"的小Y
更多人把她的道路看作是成功的典范而奮不顧身。也許在海外的漂泊與不安,讓許多人都精疲力盡,只想盡快結束這一個惡夢,但卻想不到從此把自己的根底,學識,才智也一同埋葬……
小Y是一個聰明的上海女孩,不僅人長得漂亮,性格也溫順,當我還在為論文苦讀的時候,她會給我準備一些簡便的午餐,然后兩人一起在圖書館分享。小Y的本科是學前教育,國內工作經(jīng)驗豐富,出國時雅思就7分了,所以如果她按部就班地完成學業(yè),她在澳洲的就業(yè)前景非常光明,甚至她還沒畢業(yè),幾家高級幼兒園就向她伸出橄欖枝。然而為了湊滿第二年的學分以滿足技術移民(微博)的需要,她做出一個讓人目瞪口呆的選擇--金融碩士。對完全沒有接觸大學數(shù)學和任何經(jīng)濟理論基礎的人來說,金融碩士就像一座抬頭也望不到頂?shù)母呱?,我當時為她的勇氣贊嘆不已。
小Y也沒有傲人的家世背景,因此她也有一段慘痛的留學打工經(jīng)歷,與別人合租一間房,甚至與別的女孩分睡一張床,穿高跟鞋賣童裝,然后趕去唐人街站在飯館門前冒著冷風做迎賓。她有時會去一些老人那里幫忙做家務,純粹陪老人說話解悶。那時我真的以為她是我同一戰(zhàn)壕里的戰(zhàn)友,在生活上思想上我們都有驚人的一致,我以為我們的情誼可以維持很長一段時間,然后在老去的某一天一起回味曾經(jīng)的慘不忍睹,并相視一笑。
小Y憑著自己的才智與勤奮在一年內攻克所有難關拿到了金融碩士,我仿佛看見一個"學歷姐"的光輝形象正冉冉升起,但是此時她并沒有認真地考慮求職這個渠道。經(jīng)常在聊天中,我發(fā)現(xiàn)她所關注的焦點都落在163新移民的投資計劃,某某老板請她去做顧問,誰誰準備新開公司。我依稀察覺,她的計劃是如何在短期內一步登天,借別人的資金掘出自己的第一桶金。我不知道是金融促使她的想法,還是她的本性使然。結果那時沒有幾個老板能真正對她才讀一年的金融能力感興趣。因此,投資計劃都沒有下文。
于是小Y的目標落在另一些人身上。一次我介紹了一個自己有診所的土生華人給她認識。幾乎是一見鐘情,兩人幾天內就確立關系,3個月后已經(jīng)傳來訂婚的消息。當時我自己由于掙扎在論文的生死線上,對他們愛情的進展毫無察覺,當我接到她訂婚的消息時,驚詫莫名。國內"閃婚"見怪不怪,而在澳洲閃婚如果有個差錯,你連跑回娘家哭訴都不容易。正要勸她三思的時候,她一句:我懷孕了,就把我的話又打回了喉嚨。我沒有參加小Y的婚禮,之后我陸續(xù)聽說她生孩子很吃了一些苦,然后就在家?guī)Ш⒆?,或者在丈夫的診所幫忙之類的消息。
小Y的故事也許沒有典型性,也許她也并非為了朝思暮想的一個安穩(wěn)的家而這么快決定自己的人生,但是她的故事確實濃縮了我認識的許多人的人生軌跡,受不了無止無盡的迷茫,郁悶,動蕩,奔波,艱辛,以及那仿佛身處黑暗的胡同里四處碰壁一般的絕望,然后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攫住那最近的一次機會,把自己投入一個精美穩(wěn)固的金絲雀籠。我不想也沒有資格指責他人什么,但我卻覺得心痛,心痛一個正含苞待放的海棠被他人摘下而枯萎在無人知的角落。讓我更加心痛的是,更多人把她的道路看作是成功的典范而奮不顧身。也許在海外的漂泊與不安,讓許多人都精疲力盡,只想盡快結束這一個惡夢,但卻想不到從此把自己的根底,學識,才智也一同埋葬,只因為為了一個"家",他們丟失了一整個人生的舞臺。